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◇ 第4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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◇ 第40章

洞內響起轟轟隆隆的聲音,周溪淺圈著淩晉的手臂一緊,擡起頭來,“晉哥,什麽聲音?”

隆響自四面八方而來,一聲緊過一聲,在洞穴深處反覆回響,淩晉蹙眉聽了片刻,忽而一笑,“小東西,你恐怕沒法在這休息了。”

周溪淺立馬緊張起來,“是他們要追上來了嗎?”

“是外面下雨了。”

淩晉突然起身,將周溪淺攔腰抱了起來。周溪淺一聲驚呼扼在喉間,抓住淩晉的手臂,“晉哥,你腹部有傷!”

“唔,我知道。”

“那你快放我下來!”

淩晉唇角一勾,語氣發沈,“再亂動,致我傷口裂開,出去罰你。”

周溪淺立馬噤了聲,擡著頭,目光怔怔。

淩晉瞥他一眼,“怎麽?不信我會對你好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是不是還在心裏腹誹,埋怨我誆你一聲表兄,卻並不把你放在心上?”

許是扯到傷口,淩晉“嘶”了一聲,在周溪淺腰側軟肉一擰,“真該罰,若不把你放在心上,我在做什麽?只肯記我權宜之計,我平素為你做的,全丟腦後去了。”

隆隆的回響漸次變為潺潺水聲,若蟲噬蛇爬,自洞穴深處暗暗而來,淩晉的腳下變得冰冷泥濘。

周溪淺雙目發澀,哀聲道:“晉哥,你把我放下來吧,你身上有傷。”

“那不成,我這小東西慣會拿喬使性,若放你下來,回頭又要疑我心意,哪日攢起舊恨當真跑了,我上哪去尋你?”

周溪淺怔了片刻,忽在黑暗中滾出眼淚,“我錯了,我真的錯了,我不亂跑了,你別這樣說我。”

淩晉腳步一頓,瞥向胡亂淌淚的周溪淺,心中忽而有些不是滋味。

他突然察覺,自己當真在欺負他。

以年長者的油滑老練、避重就輕,去欺辱這人一顆惶惶而無瑕的心。

淩晉靜了片刻,道:“是我錯了。”他將周溪淺埋進懷中,掩住少年的狼狽神色,“以後不論何種情形,我不會丟下你。”

雨水漫過腳踝,梁蔚帶著醫者及擔架匆匆趕來。醫者是王府的老醫官,一見淩晉,便先驚呼:“王爺身上有傷,怎麽還抱著個人?”

周溪淺聞言,更是在淩晉身上呆不住,淩晉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,對老醫官道:“他腳踝有傷,你先看下。”

醫者撩起周溪淺的褲腳一看,“喲,恐傷到筋骨了。”

淩晉將周溪淺抱到擔架上,見周溪淺還看著自己,便在他鼻尖輕輕一刮,“周小公子好勇猛,傷到筋骨,還能跑這麽遠。”他助周溪淺躺好,起身對眾人道:“水在上漲,先走。”

“晉哥,你的傷——”

“王爺,你傷——”

周溪淺與老醫者一起開口。

“出去再醫。”

梁蔚帶來的親衛逾十,護著淩晉擔著周溪淺迅速向外撤去,淩晉聽著洞內水聲,對梁蔚道:“洞外雨勢如何?”

“回殿下,極大。”

“出洞後著人炸毀隧道,以免李氏父子追蹤至此。洞口在何處?可否安全?”

梁蔚道:“回殿下,三十八騎親衛按您吩咐,皆在附近,為了隱藏身形,兄弟們把洞口開在了彭城外的山丘密林中,距白梨塢大約五裏。”

淩晉頷首,“你先行一步,通知上面的人做好撤退準備,大雨可掩飾行蹤,我們要趁雨勢,連夜離開徐州。”

梁蔚道:“殿下,五千騎兵在三十裏外待命,是否令他們馳援?”

“不可,不能驚動李氏父子,他們當我們是普通人,不過四下搜尋,但一旦猜測到我的身份,恐會生變。”

梁蔚吃驚道:“他們犯了什麽事?竟會生造反之心?”

“夷族重罪,出去再說。”

梁蔚仍有些猶豫,“但我們只有兄弟數十,若不叫援軍,太冒險了。”

淩晉道:“無妨,走與京城最近的老山山路,老山的徐楊邊界有舅父的衛兵防守巡視,只要進入揚州境,就可利用舅父的兵力阻擋白梨塢追兵。”

自古地方管理,遇山分山,遇水劃水,便是為了防止因地勢而產生的天然封閉地域,自成一派,難以管轄。老山山脈在李廷歸降前地屬徐州,但李廷歸降後,朝廷便把這段縱橫南北的山脈一分為二,北邊仍屬李廷,但南邊與揚州接壤的山脈劃入了揚州,歸揚州刺史、當朝國舅、安北將軍王淵管轄。州際之間為互相鉗制,本就設有關卡,而徐州作為降州,更被著力關照,故王淵在這條山中小道布有重防,淩晉走這條路,可謂借力打力。

梁蔚明白了淩晉的打算,便立即領命而去。至水漫過膝,親衛護著淩晉周溪淺跨出暗洞,沖入雨簾,數把大傘霎時撐起,淩晉涉雨鉆入早已候在一旁的馬車。

一登車,他便回身將周溪淺抱上馬車,按在座上,周溪淺方要張口,淩晉便道:“我知你暈車,但你腿上有傷,騎不得馬。”

周溪淺在淩晉的擺弄下坐好,扁了扁嘴,“晉哥,我是問你的傷。”

淩晉將周溪淺受傷的腿小心地擔起,靠上車壁,緩緩出了一口氣。

此刻險情暫緩,他才察覺傷口隱隱作痛,他捏了捏鼻梁,喚老醫官進入車中。

車馬在漫天雨腳緩緩啟程,老醫者將淩晉的上衣解開,露出肌理分明的腹部,在輪廓清晰的腹肌之上,橫著一條足三寸長一寸深的深刻傷口,隨著淩晉的呼吸,在緊實的肌肉上起伏。

周溪淺湊近細瞧,極為心疼道:“晉哥,好深。”

老醫官便道:“周小公子,別擋老夫的光。”

周溪淺往後避了避,見老醫官從藥箱取出一瓶不知名的傷藥,藥粉灑上傷口,淩晉眉頭一蹙,呼吸粗重起來。

周溪淺忍不住又湊上前來,“晉哥,疼不疼?”

老醫官便道:“周小公子,別礙我施藥。”

周溪淺訕訕地向後退去,一雙圓眼巴巴地向淩晉。

淩晉歪頭看他,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,“你給我吹吹,便不——嘶。”

老醫官將藥粉猛然一灑,淩晉住了嘴。

老醫官從藥箱中取出白絹,自淩晉的腰際纏繞數圈,將傷口團團圍好,才道:“王爺最近幾日,動動嘴可以,動手動腳便免了吧。”

淩晉無奈地瞥向老醫者,“老東西,哪裏受的氣?來我這撒氣?”

老醫官將白胡子一吹,“若非王爺逞能抱什麽美人,也不至幾天都不得動彈。”

淩晉收了笑,看向醫者的目光微沈,“他腿上有傷,不得動彈,我不抱他,讓他被水淹麽?”

老醫官仍狠狠嘆氣,“現下這麽危險,王爺還不顧念自己,老夫心急!”

淩晉語氣轉冷,“孫太醫。”

老醫官在淩晉目光下堪堪收了話,嘟囔道:“王爺不愛聽,老夫不說便是。”

淩晉不再看他,“溪淺腳上有傷,你給他仔細看看,再用上麻弗散,叫他別那麽難受。”

老醫官爭辯:“用上麻弗散,可是要睡覺的。”

“他暈車,用上正好。”

老醫官想說這是逃命,不是游玩,若再捎帶個只會睡覺的累贅,豈不危險加倍?可他剛受淩晉不輕不重的訓斥,實在不能繼續倚老賣老。

老醫官勉力掩下心焦,重新探看起周溪淺的傷勢。

周溪淺腳踝已腫出二指高,腳踝上下,淤紫一片。老醫官在周溪淺傷處輕輕一搭,周溪淺便痛得悶哼一聲,老醫者道:“壞了,你小子這傷,恐半月下不得地了。”

淩晉皺眉道:“給他熬藥。”

親衛送上炭火小爐,藥香很快盈滿車廂,車外大雨如註,馬車顛簸歪斜,周溪淺服下藥,踝間銳痛逐漸散去,他朦朦朧朧闔起了眼。

淩晉忍不住露出了疲態。他在親衛的服侍下用了些許幹糧,便擺了擺手,裹著一衾薄毯,將周溪淺攬至懷中,與他一同閉目睡去。

車外,侍衛蓑衣笠帽,腰間縛劍,沖破雨簾,奮力前行。

不多久,天黑如濃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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